第3章 红窗月

听闻老夫人盼秦无穷归家，萧思君心中微微一滞，但好歹她作为秦氏主母十年间，大风大浪也算见过无数，因而即使心中有微词，也不会在婆母面前表现出来，更何况对方还是秦无穷的生母。

        于是乎，便顺着桂夫人的话茬儿点头应是，附和着老夫人，话里话外都是普通人家娘子对丈夫的依恋与思念，笑容温婉明媚不见阴霾。

        桂夫人凝视着这个由她亲自选定的儿媳，看着她从一个十七八岁的南方细弱女子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傲立风霜的当家主母。想到这十年间她们婆媳也算是相依为命了，便轻轻笑了笑，拍了拍萧思君的手说：“在我面前不必来这一套，我知这些年你的辛苦。秦家男儿向来如此，无愧天地，不负黎元，个个都是当世的豪杰，只是……苦了身边人。”说着说着，像是想起了往事，叹了口气道，“像我年轻时，情况比你好不到哪去，这宣城是于别人是一座城，于征战四方的将士是家，于你我却像是牢笼。”

        “要想守住，守牢了，不仅是不允别人进来，也是断了自己出去的路啊。”

        萧思君听闻此语，沉默了下去，她从进门以来就知道，无尽的等待才是秦家妇的归宿。想想秦府流传数百年，期间多少好儿郎，却一个一个化作了祠堂里的牌位。期间又是多少人的肝肠寸断，春闺一梦不回？

        萧思君虽没有什么已嫁为人妇的具体认知，但不影响她能够感同身受的感知到此刻桂夫人的哀伤。

        正待她想要打趣个什么别的东西劝慰老夫人宽宽心，结果没想到桂夫人怒目直竖，又开始骂人了，“也是无穷那小子不干人事，居然连新婚妻子一面都未曾见得，一走就是十来年，这城里府里的明枪暗箭哪次不是你替他挡过去的？！他爹当年上战场的时候好歹我已经有了他了，在这府里也算有个盼头，结果他倒好。君儿，你放心，待他回来，我定让他给你一个交代。”

        萧思君的笑意终于在老夫人的推心置腹中渐渐僵硬了，心想这交代不要也罢。

        ——

        在外人看来，萧思君嫁入秦家，总有一些运气在里面的。

        秦家自本朝建国以来一直是国之支柱，是为本国守疆拓土一把利刃，自然地位超凡。而秦无穷年少时在上京国子监读书，也是风流倜傥，面若好女，不知是多少春闺梦里人。据传闻，当时太后和帝王甚至想将金枝玉叶的昌乐公主许配给他。然而在旨意即将下达时，秦无穷却进宫以已有婚约的理由回绝了圣上旨意，而与他有婚约的则是他千娇百媚的小表妹何乐思。

        世人总叹息，风流倜傥秦无穷，金枝玉叶大公主，千娇百媚何乐思，怎么看他们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是谁能想到这其中还夹杂着一位平平无奇的萧思君作为背景板。

        连萧思君自己都时常在想，自己何德何能？

        若不是西边战乱起，若不是佳人早凋零，恐怕自己还是守在那一间小小的书院中，遵循父亲的遗愿嫁给某位不知姓名的书生，说不定也是琴瑟相和，一生一世呢。

        总好过如今，富贵一场黄粱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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