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释怀
“阿善，别难过了，风筝断了就断了吧，阿姐回头重新帮你画一个！保管比这个好看！”阿月喘着气，蹲在假山一旁安慰阿善，阿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眼泪都快流干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都哭成小花猫了！”阿月很是心疼地抱住她。
“那阿姐要帮我画那个鲤鱼，就大爷院里的那个，游得最欢快的那个！”她抽抽噎噎说道。
果真是小孩子，容易哭也容易哄，她当即做了保证，“放心，阿姐给你画好多好多，只要你最后不厌了它们！”一边说着，她用帕子擦阿善脸上的泪痕，小姑娘哭得太凶了，眼睛都肿了。
“才不会！”小姑娘闻言都有了脾气。
“好好，不会，行了吧！”阿月看她终于不再恹恹的了，于是说道，“走吧，现在该教你练字了！”
“阿姐，今天我练什么字呀，我不管，之前的都太简单了，没什么意思，我要练一个难的！”阿善那股子骄傲劲上来了。
阿月摸了摸她的发顶，“你呀，还想着一口吃成大胖子，也罢，今天阿姐教你个难的，是阿姐最喜欢的字！”
“什么呀？”阿善一脸好奇，眼珠子瞪得圆圆的。
“是‘晣’字，”阿月拉起她的手，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写下这个字，“明者见于无形,智者虑于未萌,况其昭晢者乎!你今天就把它练会就成了！”
远处，魏承昀脚步一顿，突然转过头，周崇礼也听到了声音，闻声看去。说来也巧，他们二人许久未见，今日有空得聚，魏承昀本打算不醉不归，可周崇礼说什么晚上有事，拒绝得那叫一个干脆，于是只能作罢，趁着天色还早，于是便拉着他陪自己转转，毕竟他这府邸，那可是圣上亲赏，府上哪一处不是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可还没等他们走几步，就听见假山那边两个女子的说话声。
魏承昀听到熟悉的话后，当即拦了上去，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阿月看着面前陌生的男子，有些震惊，突然间余光看到其后走来的周崇礼时便明白了，这就是那位贵客吧！
于是当即拉着阿善向两位大人行礼，“拜见大人，拜见将军！”
可他只是直愣愣地盯着阿月，阿月着实被这怪异的气氛惊到了，周崇礼也意识到了她的局促，于是准备说些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字的？”魏承昀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阿月，情绪有些不稳，“晣！”
这问题问得真是莫名其妙，可她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后汉书》有云，明者见于无形,智者虑于未萌,况其昭晢者乎!奴婢是从这上面看到的！”说完，阿月看了一眼周崇礼，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允安，别为难她！”周崇礼上前想要替她解围，“阿月，你和阿善先下去吧！”
阿月福了福身子，正准备带着阿善离开。可此刻这位素来沉稳冷静的归德将军却显得有些幼稚，他没有拦住两位姑娘的去路，只是说出的话却让阿月脚步顿在原地。
他说，“你刚才说这是你最喜欢的字，可这是我最讨厌的字！”他没有自称将军，甚至声音中还带着一丝悲伤。说出的话却让在场的人都惊住了，包括周崇礼。
阿月转过头，看着他说道，“为什么？”
“如果足够明智便会选择在发现端倪的时候保全自身，全身而退不比飞蛾扑火强吗？可有的人，却偏偏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最后落得一场空的下场，真是愚蠢得很，这样的人又怎么称得上明智呢？”他一字一句回答道。
阿月顿时明白了，他说得根本就不是字，而是人，可是，这个人或许并不像他说得那般！
突然间，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非要跟他杠上，“我不这么认为，当今这个世道就是需要这样的人，明哲保身是一种选择，舍己为义也是一种选择，他选择了他认为正确的，或许最终结局让他失望了，但他却不会后悔，他是智者，也是一个令人敬佩的人，或许不是他错了，这世道容不下他，有可能就是这世道错了，他若生于盛世，必有一番作为，实现所想所愿，可他生于了乱世，是世道容不下他的善、他的义，但他没有错！”阿月的发言着实把他们吓到了，此刻也没人反驳她，于是继续说道，“飞蛾扑火，或许扑向的并不是死亡，而是一线生机！只是这生机微弱，但无论如何，他没有错，别人也没有资格说他错！”
良久，他们都没有说话，阿善在后面扯了扯她衣角，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当即懊悔了，完了，这要是犯了他们忌讳，万一要喊打喊杀呢？万一会连累阿善呢？真是，到底上赶着说这些做什么，哪来的一股子冲劲？真是笨死了！
可预想中的暴怒没有到来，不仅魏承昀，周崇礼也被面前女子的话震惊到了，就在阿月以为自己快完了的时候，听见这位归德将军声音有些沙哑，言语间还带着一丝解脱，他对阿月说，“你说的对，是我狭隘了！”
说着，他轻轻笑了笑，然后看向周崇礼，似哭又似笑，“原来是这样啊，子烨，原来不是他错了，而是我错了！”
“允安，何故如此？”周崇礼也一脸担忧。
魏承昀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转身对阿月说，“姑娘，今日多谢了，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姑娘和我认识的一位友人很是相像！”
友人？哦，明白了，敢情这位归德将军是在怀念他的友人呀！
于是，阿月向他福身行礼，“将军客气了！”
说完，只见他哈哈大笑，也不知抽的哪门子的风，然后冲阿月着问道，“你这小姑娘颇有意思，你是府上的丫鬟？要是”
“她是我的人！”周崇礼直接打断他的话，然后冲阿月说道，“阿月，你先回去吧！”
于是她二话不说拉着阿善就走了，这人，真莫名其妙。
魏承昀一脸惊讶看着他，“这就是你那位小通房？”说完，也没等他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看上她了，子烨，你完了！”
也没说为什么，他又接着笑起来，这画面让周崇礼着实有些无奈，“行了，你莫不是傻了，没事为难她干什么？还有，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怎么都有点魔怔了呢？”
闻言，魏承昀收起了笑，叹了声气，“这就维护起来了？好了，我没打算为难她，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
“故人？”
“对，你应该听过，上柱国第二子李晣，是我儿时好友，他这个人呢，太执拗了，一条道走到黑，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最后闹到了父子决裂的地步，八头牛都拉不回了，直接跑到一个偏僻地出家了！”
这话把周崇礼也惊到了。
然而魏承昀笑了笑，继续说道，“后来，你知道怎么了吗？这小子在出家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又为她还俗了，还来信告诉了我，我当时就被他这一连串动作惊到了，他倒是真不在意世人眼光！只可惜，他现在不在了！”说着突然有些伤感。
周崇礼转了话题，“他活得倒是洒脱，说起来，我倒是有点羡慕他！”
“啊！”魏承昀更惊讶了，然后连忙拉住周崇礼，焦急地嘱托他，“你可不敢学他，我已经失去一个朋友了，要是再失去你，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呀？”
“想什么呢！我现在前途一片光明，干什么学他？”周崇礼颇有些无奈。
“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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